追逐梦想,已经成为现代人活着的指标,彷佛没有梦想的人只是一条咸鱼。今天以宫崎骏 2013 年的告别作《风起》及 2015 年由黄修平执导的香港电影《哪一天我们会飞》来谈梦想,将两出电影对梦想的态度比对,绝对是个偶然的尝试,正如:即便风起,哪一天我们会飞,还是个未知!。
图片|《风起》剧照
图片|《哪一天我们会飞》剧照
两种梦想的表述
两出电影都各有一佳句名言,在《风起》中,男女主角一起道出:
即便风起了,也要试着活下去(le vent se lève, il faut tenter de vivre.)
而在《哪一天》中,女主角余凤芝则说
我觉得梦想,应该系当你就快停止呼吸的时候,仍然觉得一定要做的事。
两种对梦想态度的描绘,形成一种有趣的对比。首先,《风起》中的这句话甚至没有把梦想两个字放在句子里头,它至多是表达(在梦想的路上),若灾难来了,就先努力活下去吧!的态度,而这种尽力去面对眼前问题的精神,确实使男女主角都达成梦想(堀越二郎打造了心中理想的飞机,里见菜穗子即便身患重病,亦与爱人结婚)。而讽刺地,《哪一天》的余凤芝把梦想该为何物说得掷地有声,不但未曾实现之,更困于不满意的婚姻之中。
两种梦想的舍得
两出电影另一个共同点是,《风起》的堀越二郎因为有近视而无法成为飞行员,所以放下原本的梦想,改为当飞机设计师。而在《哪一天》中喜欢余凤芝的苏博文,则是因色弱问题,所以只好从当飞行员的梦想改为飞机工程师。
可惜的是,苏博文未有如堀越二郎般成就自己,他最终因为苦于无法当一名飞行员,所以在一次冲动下偷偷驾驶了一台小型飞机,并意外身亡。在这里,我们看到尽力去面对眼前问题与执着于过去的问题的差异。可以说,有没有顺从风起风落而翱翔憩息,抑或是在无风的日子仍执念于起航?这造就了两种不同的人生。
但堀越二郎真的成功了吗?他曾透露我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打造一台美丽的飞机;而在《风起》片末,他却为自己的作品(零式舰上战斗机)被大量投入于二战所造成的灾难而伤感。某程度而言,(亦因为他未成为飞行员),他没有继续追逐梦想。反之,真正追逐梦想的人其实是《哪一天》的苏博文,他真的成为了飞行员,实现了儿时的梦想,但这亦是他最后一次飞行。
追逐梦想 VS 实现梦想
若把梦想二字拆开,就是梦(境)与想(像)。一种想像的梦,而梦又是私人愿望的实现,为此,人们的梦想皆可谓是:以想像的方式,在私人的梦境当中生活。
那么,追逐梦想也许从没有将人带往未来,因为它是一种无法忘怀又不断地自我复述的东西,只造成生活之目的限制与强制滞留,如同《哪一天》的苏博文一般困于执的过去,追逐的仅是当下的梦境。如此,可以说有两种梦想:追逐梦想与实现梦想,其实从不是同一条直线上的事。
实现梦想的只有堀越二郎,因为他不追逐它。梦想,按精神分析师 Christopher Bollas 的说法,就是一种我们对未来设置的场景(他称作潜在的梦想家具 potential dream furniture),当中包含着未来的自我,以及这个未来自我的心理状态。这个未来的自我,是个爱好沉思的流浪英雄,将未来置于怀疑之中。一如堀越二郎,他以沉思之姿,一再怀疑自己创作的飞机场景、一再想像组件(家具)的可能性、并一再顺应流浪的生活(逃难、搬家、被追捕、寄人篱下)。
吊诡的是,《哪一天我们会飞》的主题歌《差一点我们会飞》第一句歌词就写道:
鼓起这勇气/跨出这距离/差一点我们也会飞。
怎样的勇气?在怀疑中面对流浪般未知未来的勇气。多少的距离?执念与放下,于心中最近却极远的距离。
是哪些不能言传的梦/才令我闯荡在未知里/就算知岁月已经归不去/仍迈步前往/向大世界出去。
一个能言传的梦是追逐的,但不能言传的才是等待被实现的梦想。重点在于,人要认清已经归不去的岁月,或精神分析所说的哀悼已失落的人与事,从而继续走向现实与未来。
青春怎会零创伤?
苏博文的梦想是对这个创伤的复述,在等不到余凤芝来看他飞行的跌倒一刻,已经命定了自身的死亡;堀越二郎的梦想则是带着这个创伤,让某片天空孕育出应得翱翔的梦想。
笔者没有要评断两出电影的优劣,因为精神分析在教导人类该如何生活或看电影这件事上从不是专家。上文只是透过思考梦想一事,试图悖论地指出:追逐梦想与实现梦想的不同态度。前者让人们奋力追逐的,可能只是无益的过去;后者则保持对未来未知的想像与怀疑,但依然努力地活在当下。或者说,要是只有追逐的动力,却没有实现的态度,那梦想的起飞就总是差一点的!